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王春霞

一场有针对性的“精准诈骗”，受害人分布在全国各地，包括北京、上海、黑龙江、青海、内蒙古、西藏、新疆等地，学历普遍较高，自我保护意识较强，具有一定的学识和经济基础，其中有教师、医生护士、在校女大学生等，有受害人在3个小时内分5次转账3万多元……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副主任邹扬办理过多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2023年3月一起与HPV疫苗预约相关的诈骗案件提请批捕时，她“非常有感触”，HPV疫苗在当地也很紧俏，邹扬不少同事要到偏远的乡镇才能接种。

了解到不少女性都有接种HPV疫苗的需求，该案主犯梁某某、王某某开始一步步实施诈骗行为。通过植入木马程序获取正规网站九价HPV疫苗预约订单信息，以发送短信链接的方式，诱使被害人进入假冒的预约网站进行交费。经查，在2022年3月至7月间，共有55名被害人上当受骗，累计被骗60万余元。

2023年12月27日，经邗江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以诈骗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判处被告人梁某某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5万元；判处被告人王某某有期徒刑11年9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4万元。目前，一些同案犯还在公安侦查阶段。

“客观上该案被害人远不止55人。”3月26日，邹扬在接受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采访时说，法律事实需要证据来认定，最终能够形成印证的是55名被害人，诈骗金额高达60万余元，达到诈骗罪的最高法定刑格。检察机关在提起公诉时还增加了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最终法院采纳了检察机关的定罪与量刑建议。

获取个人信息“精准诈骗”

该案“精准诈骗”的特点让邹扬“颇为惊叹”。她告诉记者，诈骗分子掌握了29万余条个人预约信息，实施诈骗过程中，对受害人信息把握非常精准，导致受害人很容易上当，常常陷入骗子的圈套而不自知。

近几年我国加大对电信网络诈骗的打击力度，很多电信网络诈骗的上游转移到了国外。这起电信诈骗案件是少有的打击到上下游的案件。

梁某某和王某某是同乡，都是“90后”。多年前，梁某某因犯诈骗罪被判有期徒刑7年4个月，2021年1月刑满释放。对生活状态心存不满的梁某某和王某某一拍即合，重启诈骗之路。

二人共同出资在互联网黑灰产业平台购买木马程序，由梁某某向HPV疫苗的预约正规网站A网站客服发送木马程序。该木马程序入侵客服账号之后，立即获取到商家的后台相关账号和登录密码，由此，梁某某和王某某获取到客服使用电脑中的29万多条HPV疫苗预约订单及客服聊本等数据。

这些数据里，不仅有预约客户的姓名、联系电话、身份证号码等信息，还包括疫苗种类、付款金额及订单号等涉及安全隐患的交易信息。

王某某租赁了虚拟主机服务器，将非法获取的A网站源码上传到域名服务空间，制作仿冒A网站的诈骗钓鱼网站，购买相关实时在线聊天软件账号，还联系了“洗钱车队”提供相关人员的银行卡用以收取诈骗款项。梁某某为方便向HPV预约客户群发包含钓鱼网站网址等内容的诈骗短信，又非法获取了多个互联网短信平台账号及密码。

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二人纠集了多名同乡、同学，租住在民宿内。由梁某某通过短信平台向被害人群发预约成功等诈骗短信，诱使被害人点开诈骗短信中的钓鱼网站链接，由同案犯使用聊天软件冒充A网站客服，以“价格调整、优先预约、重新下单享优惠”等话术骗取被害人银行转账。再由王某某联系洗钱人员获取诈骗款后分成。

正规打疫苗无需提前交费

邗江区的小颖（化名）是最早一批报案的受害者。2022年3月，小颖的姐姐吴女士收到疫苗代预约平台A网站发来的短信，告知她已获得此前预约的九价HPV疫苗名额，需限期内打开链接网站办理接种手续。

吴女士此前确实在该平台预约过，但后来通过其他途径已接种疫苗，于是将该信息转给妹妹小颖。

小颖根据短信提示，点开链接后，跳转到了某疫苗代预约平台，实际上是仿冒A网站的诈骗钓鱼网站。小颖在网站上选择了九价HPV疫苗，随即链接跳转到了客服页面。

在与客服沟通的过程中，对方询问小颖是不是借用他人名额预约，小颖表示是借用姐姐的名额，对方通过查询吴女士的手机号，向小颖确认了预约内容。小颖根据提示填写好相关个人信息，没过一会儿，她就收到了一条预约成功的短信。

客服表示，预约成功后需要付款才能够锁定名额，并向小颖提供了一个银行账户。小颖没有多想，立即向该账户转账5800元。对方却表示因为备注信息错误显示付款无效，要求小颖再次付款，小颖提出先将支付的款项退回，客服却不再回复。

之后，小颖请姐姐前往某疫苗代预约平台官方网站上咨询，客服表示从来没有向用户发过此前吴女士收到的那种短信。此时小颖才发现被骗，遂报警。扬州市邗江区警方迅速行动，骗局才浮出水面。

邹扬发现，预约网站对接种者并不收费。因为社区卫生站较难预约疫苗，才出现了预约网站，更加便利。她提示，公众要通过官方渠道预约HPV疫苗，如果收到预约成功的短信，要及时与当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医院线下核实，对于要求私下转账到个人账户的，则要果断拒绝，以防被骗。正规打疫苗是不需要提前交费的。

邹扬注意到，相关证据显示，从2022年年初被告人就已经开始着手实施诈骗。域名租赁等第三方网络服务商应当加强监管，发现敏感词汇可以报警，报警后将账号封闭或者向相关部门报备。

莫让预约HPV疫苗成为不法分子的“香饽饽”

□王恒

作为预防宫颈癌的有效方式，接种HPV疫苗对于维护女性生命健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供不应求的市场现状、预约接种的漫长等待等多重因素作用下，本是维护妇女生命健康的有益之举却成了某些不法分子伸出黑手的“香饽饽”。

女性群体数量庞大，“早预防”的观念深入人心，但短期内HPV疫苗供应有限，医疗资源的暂时性短缺导致部分女性因急于接种疫苗而轻信他人，对于诈骗信息缺乏足够的防范意识，而不法分子恰恰正是利用这种心理来“设套”。

此外，还应注意到，为了精准实施骗局，不法分子通过购买木马软件在几个月内获取了全国范围内29万多条HPV疫苗的预约订单信息以及一些短信群发平台账户。能够如此轻易获取海量的用户医疗信息，令人咋舌。作为正规HPV疫苗预约网站，维护用户信息安全是职责所在，万不能有失，如若疏忽，不仅便利了犯罪分子实施诈骗，用户医疗信息被倒卖后还可能成为其他不法分子对受害者进行二次伤害的利器。

接种HPV疫苗主要是为了预防宫颈癌，而HPV疫苗又分为二价、四价、九价三种，功效相同只是覆盖范围有所变化，因此，女性群体在接种HPV疫苗时不妨根据自身情况或医嘱进行选择，切莫因着急接种而乱了方寸，着了犯罪分子的“道”。预防HPV是成本低、收益大的公共卫生投入，选择何种HPV疫苗接种，保质保量达到预防的目的，宣传和科普教育至关重要，而这也是守护女性健康、助力健康中国建设的应有之义。

尽管我国推行反诈工作不遗余力，但诈骗分子的手段花样繁多、层出不穷，此次HPV疫苗预约骗局和其他骗局有着共通之处，即供需不平衡导致资源短缺，加上不法分子的精心伪装更让人防不胜防。搞清楚骗局成因，相关执法部门不妨从预防出发，设门槛、拉红线，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无从下手。此外，网络灰黑产已成为诸多犯罪行为的帮凶，对其的打击力度应持续加大。

广大女性也要擦亮眼睛，选择正规平台、医院进行登记预约，当对方提出提前交费等要求时及时与平台沟通核实，才能减少被骗的风险，让HPV疫苗更好地成为维护女性生命健康的一道强有力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