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妇女报全媒体特约撰稿胡源

当地时间1月10日，法国总理伊丽莎白·博尔内于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法国退休制度改革方案的具体细节，包括提高法定退休年龄，延长养老保险缴纳期限，提高最低养老金等多方面内容。该方案计划于2月初交由国民议会讨论，9月1日起开始实施。

博尔内强调，此次退休改革的主要目的是“使法国退休体系在2030年达到平衡”。事实上，法国退休制度积弊已久，行业之间退休待遇不平等，就业人数和退休人数比重失衡导致财政不堪重负，不平衡的退休制度给法国发展造成严重阻力，退休体制改革势在必行。这也是马克龙任期内的一项重要任务，在其第一个任期内由于疫情影响被推迟的改革计划，能否在其第二个任期顺利实施？法国政府表示有信心，但目前仍面临阻力。

此外，退休改革中的女性利益受到关注。工作中存在的性别不平等现象，甚至在退休人群中更加严重。博尔内承诺：“改革后的退休体制将对女性更加公平。”但有研究者认为，延长退休保险缴纳期限的措施只会让退休女性退休金降低，或是为了达到缴纳期限更晚退休。

改革方案揭晓，反对呼声高涨

根据该方案，法国将从今年9月开始逐步提高法定退休年龄，在目前62岁的基础上每年提高3个月，直到2030年提高至64岁。同时，法国还将逐步延长退休保险缴纳期限，到2027年，需缴满43年才可领取全额退休金。但自动领取全额退休金的退休年龄仍维持在67岁不变，当退休时年龄达到67岁时，无须缴满43年退休保险，即可自动领取全额退休金。

该方案还保留了“提前退休制度”，即在20岁之前开始工作的人可在58至62岁退休。另外，艰苦行业从业者，因工伤事故丧失劳动能力人士，以及领取伤残抚恤金人士也可以提前退休。

从今年9月开始，法国每月全额退休金最低标准将提高100欧元，约至1200欧元，即最低工资水平的85%。法国总理表示，该措施将面向所有退休人员，包括所有已退休和将要退休的法国人。

法国政府还计划逐步取消特殊行业退休制。2023年9月1日起，巴黎大众运输公司（RATP）、电力和天然气工业等有关行业招聘的新员工将加入普通退休制。

改革方案遭到工会和一些党派的强烈反对。法国八大工会联合呼吁于1月19日举行游行罢工，以反对延迟退休年龄的改革措施。工人力量总工会（FO）秘书长说：“如果马克龙想让今天成为退休改革的起点，那么今天就将是我们斗争的起点。”极右派国民联盟党领导人玛丽娜·勒庞也表示：“我们会坚决阻挠这个不公平的改革，法国人可以依靠我们。”左派大党社会党认为这次改革是“鲁莽的”和“不公平的”。“是时候进行野蛮的反抗了”，该党领袖奥利维耶·富尔说道，他还呼吁加入1月19日的工会游行活动。

不过政府争取到了右派大党共和党的支持，这对议会通过该法案具有重要作用。此前，共和党提出，提高退休金最低标准的措施必须面向所有退休人员，这一要求在政府改革方案中得到了满足。共和党主席埃里克·裘蒂对改革表示满意：“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的很多要求都在改革方案中得到了体现。”

退休体制中的性别平等问题

退休体制中的性别平等问题也引发人们关注。法国国家统计局2022年数据显示，女性在职期间平均工资比男性低22%。但据法国《世界报》报道，女性平均退休工资则要比男性低40%左右，这一问题并没有在改革中得到重视。女性主义研究者、《世界报》专栏作家克里斯蒂安·马蒂在采访中说道：“历届政府的退休改革从来都没有使女性受益，从来没有抑制不平等，反而使不平等现象更加严重。37%的退休女性退休工资低于1000欧元，而在男性中这一比例仅为15%。退休女性的贫困率为10.4%，要高于退休男性贫困率8.5%，且自2012年以来，这一差距就在不断加大。”她还指出：“自2016年以来，在65岁以上独居的退休女性中，贫困率逐年升高，甚至达到了16.5%。”

退休工资主要和在职期间的个人工资水平以及工作年限有关，而女性的平均工资水平较低，且平均工作年限较短，这就造成了退休女性的贫困率高于退休男性。“为什么女性的工作年限更短？因为她们要生育、抚养孩子，因为没有足够的托管所……到了50岁之后，她们还要照顾家里生病的老人。职业生涯的中断对她们的在职工资和退休工资都会产生不利影响”，研究者分析道。

艰苦行业从业者可享受提前退休等特殊待遇，但研究者指出：“法国在划分艰苦职业的标准上存在性别偏见。在人们印象中，艰苦职业都是一些需要大量体力劳动的男性化职业，而女性化职业总是被忽视。事实上，有不少女性化职业都十分艰苦，比如照顾病人的护工等等。肌肉骨骼失调症在女性中也更为常见。”另外，法国工作条件改善局（Anact）2022年的一项调查表明，近二十年来，男性工伤事故率下降了27%，女性在职人口数量增长了13%，但工伤事故率却增加了42%，其中就涉及女性化行业，如健康、临时工作、清洁、零售等领域。

“思考一个好的退休制度是什么，就要把过去推翻，要有改变现有经济模式的意识，我们不能总是说要生产得更多才能分配得更多。环境恶化与气候问题提醒我们应该重新思考我们所生产的东西是否符合社会和环境的需要。退休制度与女性主义以及生态环境息息相关。”克里斯蒂安总结道。

一个对女性更加公平的退休体制？

据法国电视一台报道，由于女性职业中断、从事非全职工作等原因，在未达到退休保险缴纳期限而不得不工作到67岁才能领取全额退休金的人群中，女性的数量约是男性数量的两倍。因此博尔内认为：“这是一个对女性更加公平的改革方案。自动领取全额退休金的退休年龄仍维持在67岁不变，这对女性来说很重要。”另外，对于那些20岁之前开始工作的人，育儿假将被计入退休保险缴纳期内，最长为12个月。法国政府表示，每年将有3000多名法国女性可以从中受益。政府希望通过此次改革“纠正性别不平等现象”，伊丽莎白周三在参议院的发言中说：“我们将会在改革中更充分考虑女性职业中断等问题。”

但有研究者认为，因缴纳期限不够而不能领取全额退休金的规定本身就是一种对女性的歧视。克里斯蒂安说：“延长退休保险缴纳期限，这对于那些职业生涯较短，连目前的缴纳期限都不能达到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尽管女性的平均工作年限逐年增加，但仍然低于男性。在1950年出生的那代人中，有8%的女性由于未能满足缴纳期限而不能领取全额退休金，而在男性中这一比例仅为6%。因此这对很多女性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们将更难达到缴纳期限，这也就意味着退休金的降低。”但她承认，提高退休金最低标准对女性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很多女性退休工资都十分微薄”。哲学家、社会学家多米尼克·梅达表示：“这样一个退休改革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女性不得不比男性更晚退休，领取的退休金也比男性更低。”一名法国极左翼政党议员也认为：“这项改革方案对女性是不公平的，因为政府没有考虑到女性照顾孩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