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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词语中体验生命
www.fjsen.com 2017-01-12 11:31:42   来源:中国妇女报    我来说两句

童蔚是个随性的诗人,不会去刻意追随哪一类诗人或哪一种流派。她喜欢尝试新的语言,远离陈词滥调,追求的只是表达出自己生活的真实感受。她习惯在嘈杂的闹市中,沉入属于自己的一方孤独,并从中得到快意和享受。

她的诗歌也具有很强的形象感。时间、场景及人物常在文字中呼之欲出,又难以具体对号入座。

■ 高小刚

你知道谁属于词汇

属于你的那条路

属于背井离乡的草地

属于一个漂泊的人,魂儿,游历四处

你在山里将暮色凝视,

那些垂杨像马尾摇曳

2014年,童蔚在一首叫做《在山中》的长诗中这样提到了词汇和我们。像她的很多诗作一样,童蔚喜欢谈论我们和词语的关系,探究词语如何记录一个人的生命,人又如何在词语中对生命进行体验。她对二者的关系在诗里进行了多方叩问和揣摩,使用的形象跳跃,色彩斑驳陆离。

我和童蔚一起在清华园里长大,又一起经历了插队的岁月。长大后天各一方。多年后读她的诗,我眼前总不由浮现她写诗时沉静执着的样子:很可能是在一个春天的晚上,在安顿好母亲和家务后,坐在书房堆满书稿和画作的桌前,然后腾出一张稿纸的空间,然后是一杯热茶,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她的思想开始独步在深夜的辞藻里……

童蔚写诗很高产。不知不觉,在写完《嗜梦者的制裁》后,2016年岁末又拿出了厚厚的一本《脑电波灯塔》。

好像早已经不是谈论诗歌的时代了。现在的人们哪里有这样的时间和闲情?当媒体和视频成为社会话语的载体,文化品位早已成为和商业成功并行的话题。我们身边的很多东西都在膨胀,包括语言,像海潮般传播和生长,嘈杂喧嚣,让我们充实也让我们晕眩。媒体催生的新潮词汇更不遑多让,它们在精确、庄严和娱乐的外衣下汹涌而来, 又迅速地退下,转瞬成为失去弹性和光泽的泡沫。这一切,其实都和诗歌全无关联。语言一旦成为标准化的消费和参与公共空间的共享资源,无论它带有所谓怎样的“诗意”和精致,都会沦为思想和想象的坚硬外壳,筑起解读和思索人生的道道壁垒。

读童蔚的诗,觉得她用词语,给我们开了一扇不大,但通向诗意和生活的新鲜之门。

翻阅《脑电波灯塔》,我留意到,她从来不在诗作中刻意探讨社会和政治的大话题,也不把公众事件、娱乐新闻作为自己构思和想象的触发。她习惯在嘈杂的闹市中,沉入属于自己的一方孤独,并从中得到快意和享受。她写的暗下来的斗室,看戏中的发现,素描、城市街道、生男育女和中草药的疗效等,都成为她诗歌创作的素材。她的文字也从不引经据典,搬弄哲学的深奥和唬人的概念,而是通过自己语言的触角,对身边普通的事物和生活体验进行描摹,不使思想在固定的语言外壳下变得僵硬,让活生生的经验在语词面前沦为公式化和普通。

于是,我们在她的诗里,时而看到一个读书人如何在“反抗沙发洼陷的深度”,黑咖啡如何在“谈论夜的深邃”这些生活的细节,同时也看到了诗人对死亡、对信仰、对友情这些大话题的一些个性解读。她随着自己情感的流动,一点点探索词汇的边界,激活词语敏感的神经,并且试探语意彼此的关联、组合和延伸,捕捉那些还没有被定义、没有被词语僵化的生活真实。可以说,读她的诗既是享受又是劳动。因为不可以慵懒地对内容推理和预知,一不留神就会漏掉了点什么。我常有感于她语言不安分的特质,时而像马蹄四处奔突,探询遥远的疆界;又有时像春蚕化蛾,在蜕变中弓起柔软的脊背。生活的意义从而在这些文字中得到扩展,思想的疆域由此增加了一些新的景观。

其实,真的不一定要在诗中追求什么深度和宏大,童蔚的这种“语言突围”式的写作,本身就很了不起。不信你看她写的这首《提克里克咖啡店》,多么别致。

在提克里克咖啡店

飘散出一种味道

也是我惦念的光线

在这里

如同海岸上一条大船裂开了口

灰色不够苦,时钟挂在墙上

偶像的海报快乐得让地板摇晃

读童蔚的诗,让我又一次从反面看到,我们这个历史上充满统一和向心性的国度,社会文化对语言的改造。

诗歌,也许是这个时代里抗拒语言和思想驯化的东西。即便不是唯一的,也是锋利的。

前一阵我上课时,常对学生说:这个时代没有诗,但是个需要诗的时代。

童蔚是个随性的诗人,不会去刻意追随哪一类诗人或哪一种流派。她喜欢尝试新的语言,远离陈词滥调,追求的只是表达出自己生活的真实感受。

像她自己所说:“大风把陈词吹走吧,扫帚手把滥调车推走吧”(《新街口》)。结果是,她的诗几乎每一首都能让人觉得新鲜。

就像她不能容忍僵化的语言一样,她也不能忍受语言上的功利和低俗。她认为,我们的母语是世界上一种美丽的文字,是营造我们精神的家园,也是我们灵魂的栖息之所。尽管诗中可以容纳突兀的形象,诡异的文字,但语言应该具有干净、纯洁、高贵和典雅的气质。这是她诗中所具有的,并让人觉得感动的语言风格。

她曾谈到我们的文字:“你不写那些字,就会到别家串门去,所以,它们是我的家,故乡和国土,也是你的世界。”童蔚从小就有着良好的家庭教养和文化底蕴,她长期爱好音乐、写字和绘画。对文字和文明带有尊重的叛逆,是她值得敬佩的个人气质和格调。

童蔚的诗歌也具有很强的形象感。时间、场景及人物常在文字中呼之欲出,又难以具体对号入座。当年“文革”、插队以及后来从事记者的经验,使她也许比很多人更有资格谈论农村的河流、果园和山峰,也更有资格在历史和人生的沧桑比照中表达文化的变迁,引出世事的感叹。不过她在诗里,似乎并不愿意凸显她对某一种生活体验的熟悉,或刻意地将某种生活当作议论的踏板加以强调。

她的细节具体又超脱,意象熟悉又陌生,诗中的形象通常是圆润柔软富有弹性的,而且并不强力张扬,强加于人。我想,这是很多成熟的哲理诗人共有的标志。

你喜爱都柏林的雨夜

时间,像繁星一样冰冷,

那树冠,阴影,仿佛

摇曳着片片绿火

詹姆斯·乔伊斯,坐在那把木椅上

那椅子还发出微微的声响

《都柏林》中,多么沉静美丽的诗句。语言原来可以净化疲惫浮躁的心灵。在这个没有诗的时代,我们苦恼,但也庆幸,因为身边仍然有诗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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